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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前文）

李轩一闲下来就不禁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第二天叶修走过拍他肩一下，说你搭档好不容易跟过来你不抓他陪练未免浪费，说完叼着烟走，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他又想逃，但按住自己斟酌着给吴羽策发消息：有空吗？陪我练几把竞技场吧。消息弹出来时吴羽策刚结束一场和方锐的竞技场，他赢得艰难；他鼠标划QQ图标上瞥了一眼来人，没点进去就在游戏里给方锐打字：李轩找我。先下。打完他光速退出这间房，另开了一间，把房号一串复制下来发那个QQ窗口里去。棋逢对手的方锐打得正开心，突然对手就下线，他没忍住倒床上大骂：吴女士有了对象不要爸爸了！迎着室友周泽楷疑惑的目光，他解释几句：就是竞技场打一半李轩叫他，他就走了，我们原先约好打十局的。喜欢，他也。周泽楷偏着头说，想了想问：为什么？方锐听不懂他问的是什么：你问他为什么喜欢还是为什么把他叫走啊，我都不知道。都喜欢。为什么，这样？周泽楷努力补充道，方锐无奈地叹着气：谁知道啊他俩，黄少说李轩还四处找人取经呢。知道。周泽楷没忍住抿唇笑。

与此同时李轩收到了那串冷冰冰的数字，连忙一溜烟回了房间，打开电脑将卡插上去。鬼刻已经倚着红莲天舞在等他，看见逢山鬼泣进入房间，一秒也不犹豫地提着剑就冲过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都不给我先欣赏一下这张漂亮的脸。李轩心里吐槽着，连忙操作着逢山鬼泣刀尖滚落一个冰阵，这动作他太熟悉对面的人也熟悉。阿策，这几天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李轩手下不停一边开口，耳机对面传来吴羽策的声音：不知道怎么说就先别说，好好打你的比赛。吴羽策打得很不留情面，手下出招不断见招拆招，对于李轩这个解释他没什么好说的。叫他来，他来了，在苏黎世又不开口，他知道这纠纠结结的作风是心里有事的李轩常常会表现出来的，但他就是无端冒火气。李轩心里藏着什么事吴羽策暂时猜不出来，他倒是豁达，猜不出来就先别猜，总归这个人早晚会开口，不开口等决赛结束他亲自去堵人。周泽楷说李轩是喜欢他，方锐跟着凑热闹，倒不知道几分真假。可没见过喜欢人还躲着人的！李轩喜欢他这回事真假另提，但他喜欢李轩确是实打实的，不管李轩怎么想，他已经准备好决赛结束就把话说开。长久的拖着是耗，他不想耗到无疾而终。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好过悬而不决惶惶不安，这是吴羽策一向的风格。鬼刻一个满月斩劈向逢山鬼泣，两个人同时在想与这次对决无关的事，手下操作却肌肉反应地一来一往。他俩对彼此都太过熟悉，双方的血线也像约好了一样赶着前后脚降到同一格里，最终这一局是先攻击的吴羽策险胜。你的变化太少，容易看穿。吴羽策点评道，声音里有些责怪：别心里藏着事就打得这么没有思考。要是因为这个影响了比赛状态，那我看不起你。对李轩而言有意无意的激将法确实实用，接下来他打得气势都狠了不少，他俩一盘接一盘最后打了十几局。直到喻文州携张新杰挨个敲门劝休息，他俩才肯关了游戏。下了睡觉去。这几天平常看见我就好，有话比赛完再说，我总会等着你，好好休息。吴羽策关了语音，打完这条关了电脑。不管谁喜欢谁吗、有没有，终归也不着急这几天。

输入得太快，他还是没忍住安慰了刚才那句我总会等着你。他的喜欢太过漫长而执着，即便没法再当好朋友，他也势必走出这一步——他沉沦也是忍受着这种有着隔膜的好已经太久，必须来个了断。他的总会等时限一个星期，续期另论。

——我总会等你，这话李轩听了都快热泪盈眶。晚饭时他们俩不偏不倚在餐厅遇到，李轩自作主张帮吴羽策拿了所有他喜欢的菜，整整齐齐放在盘子里，放下最后一碟菜的时候他说谢谢你一直都在。这不是你放满我盘子的理由，吴羽策回答，当他们往付款处走：当然不是，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李轩掏出钱包买了这简陋西式晚餐的账，极其顺手地接过盘子端着，找了个没人的空角落坐下。好久没一起吃饭，想死你了，他还是一贯的没脸没皮，顿了一顿把声音放正经：前几天我心情太乱，有的事情想不明白，有事想跟你说也开不了口，才搞得这么兵荒马乱的。不是故意卖关子，等我们决赛出来那会儿再告诉你，可以吗？没什么，你们放轻松好好打，大家都相信你们。吴羽策扒拉起刀叉回答。李轩倒有些慌了，吴羽策这几天都我们来你们去，算得上一种打官腔，他怪不习惯——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说了这几句话，吴羽策却毫无波动地推回来，这不是他平时的作风。他隐约感觉这像一种报复，对他的报复，但源头他想不明白。他俩现在半尴不尬，跟之前熬夜起早打电话的时候天差地别；一切只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卑劣的心思，开始他仓皇逃窜的一连串动作。知道他想法的吴羽策应该会更刻意地保持和自己的距离吧，他想。饭桌上他们扯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从宿舍新刷的墙扯到训练室的绿植再扯到国家队难吃的（盘子里的）伙食，吴羽策倒也认真听着聊着，时不时点评两句，西方人这都吃的啥。难吃的饭菜也很快被解决掉，吴羽策主动转身去倒盘子，李轩突然莫名其妙一紧张：阿策你别走。吴羽策无言回头，李轩说：我来吧。

——客气什么？

——我怕我对你不好，你生气了。

深谙彼此雷点的两人都知道自己不会无端对彼此生气，但李轩还是出于私心也出于礼貌地这样说着，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

李轩的笑容还是那样诚恳，吴羽策一不小心心头又是一晃。这一晃他就想给李轩一巴掌：你对我一点心思也没有，作什么对我这么好？终日这样纵着我，你后悔都来不及。这么想着他还是遵纪守法地没有出手，安静和李轩并肩往外去，餐厅散乱的灯光把他俩的影子交缠在一起。

我没生气。他突然开口：我也想你。

诶……阿策你说真的？听见吴羽策说我也想你，李轩整个人都有点雀跃，吴羽策点了点头，他们并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路灯将两人靠近的身影再次拉长，看上去过分的亲密。随行职业选手的酒店在国家队的楼上，到了李轩那一层，吴羽策开口和他说，回去休息吧。李轩停下脚步，突发奇想又有点紧张地开口：阿策我洗漱完今晚能不能去你那睡？吴羽策很无语：自己的房间好好的，不睡跑我这干嘛，不许。好吧，李轩垂头丧气的走回自己房间了。吴羽策看着他拖拖沓沓走回去的背影像在看战队门口总晃悠着的某只流浪狗。什么奇奇怪怪的比喻，他想。

他以为李轩说要和他一起睡只是一时兴起，结果连着两天李轩都和他粘在一块，一起吃完饭抱着电脑去他屋里和他打竞技场，他说连麦就好，李轩非说要面对面交流更顺畅。他也无奈，就任他去了，两个人打到深夜，房门外走道的廊灯渐次熄灭像鲸口吞了月光。我怕黑，李轩说，阿策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黏黏糊糊的无厘头。吴羽策拒绝了两次，第三天外头下了瓢泼的大雨，砸在深夜的玻璃窗上炮仗一样噼啪乱响。他也就心软了，说，你别回去了。李轩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在床边给自己找了个不算宽敞的位置，有玻璃隔着一样不肯往床中央挪一点。凌晨的时候吴羽策从梦里惊醒，窗外雨停的天空是黯淡的蟹壳青；他费力挪了挪身子，李轩睡相和清醒时完全相反，正八爪鱼一样抱着他，脑袋搁在他颈窝，均匀的呼吸喷在他侧颈模糊着那条泾渭分明的界限。算了。他叹口气，自己在飞机火车大巴上靠在李轩肩上睡着的次数太多，他只得忍住把这个人踢开的冲动，理亏地放过他这一回。

时辰尚早，吴羽策又睡了回去。次日上午李轩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收好东西离开，美滋滋地跑回自己屋往床上一摊，王杰希看他觉得奇怪，你晚上去的哪里？我在楼上睡！李轩拼命忍住自己的神情尽量平淡地回答，王杰希没忍住再次问了一句：谈恋爱？他再次给了个否定答案：还没有。王杰希默然，都跑去留宿了还不叫在一起啊，年轻人的世界他是不懂了。

李轩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方锐又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当他正和被骂的主儿一起做着主场选图的地形分析；他从电脑屏幕后斜过头觑了埋头整理资料的李轩一眼，鬼鬼祟祟地回复：我看他好好的。又发生什么事了我说你们俩相处方式是不是有点问题。挺有问题。一会儿之后吴羽策回复：这几天他每天赖我房里不走。你说是不是犯新病了？你们这啥都没发生？方锐遗憾地扼腕叹息：他不行还是你不行啊。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吴羽策自动过滤了垃圾话：不然也不会闹。我倒觉得他知道了闹得更厉害。方锐打字回去：你啊，学学跟他撒娇吧，天天给他占便宜哥们都看不下去了。李轩起身拎着文件拍了拍他摸鱼队友的肩，方锐大爆手速最后回了一句：你让他知道呗损失哥们替你扛下一个更乖。在聊什么呢？别摸了，完不成任务吃亏的还是咱自己啊。李轩边叹息边把他手上做的笔记推过去：这张图啊，我们都熟悉得很了，只是还有这几个小地方：图边上小心，树上有个bug，一旦被卡进去就直接被送出图，也许我们可以加以利用；中间的屋子适合打伏击，墙可以造成视觉死角，窗户那边又恰好在你的攻击范围内；倒塌的屋檐我算过了，半径恰好和我的暗阵相同，可以藏个陷阱在这里——你在听吗？方锐眼睛一闭一睁回过头来：嗯嗯嗯，听着呢。这片建筑张副说过，如果能刷新在这附近对我们非常有利……你一句我一句再时不时划拉几笔，到喻文州过来喊吃饭的时候半个下午就这样被他俩消耗过去。方锐应了好说他收拾一下东西，李轩包一背就跟着往门外走；方锐突然想起什么就地一个开口：你俩真啥都没发生啊？哎，你说什么呢。李轩懂装不懂，顺口揭了过去。有些事情分散压力也挺好的，喻文州感慨道。

李轩尴尬地耸了耸肩，虽如此，和喻文州聊了几句，到餐厅他还是往人群里吴羽策的方向扑，几年没见一样说好巧啊你也在这里。一起吃顿饭吗？他问，而吴羽策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笑脸：你又想赖我床上不走。哎呀。李轩撇开视线：今天训练了一上午，下午又对着几张图盯到眼花，就不再上游戏对打了，给我休息一下。我可不太想又体验一回跟我最好的搭档站在赛场两端的感觉了啊……

——打这么几年，没见你这么矫情。是对王队有意见？

——倒没有，只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餐厅里人有些多，李轩被迎面而来的服务生撞得一个踉跄，吴羽策忙抓住他的小臂稳住他不往地面倒，于是他绊在吴羽策身上，鼻尖随着呼吸一起蹭过吴羽策的脸。过分暧昧的一个接触，吴羽策愣神着把刚开口的不吞了回去。这情景太像偶像剧男女主拙劣又倒霉的相遇，成为一段狗血爱情的开端。李轩这样想着，耳尖被空气加热至沸腾着变成红色。擦过吴羽策侧脸的时候他心里简直有万人尖叫，太尴尬了，这样就像自己亲了阿策一下。他偷偷用余光瞄一眼吴羽策，吴羽策看起来在发愣，他忙借着吴羽策的肩稳住身形：啊啊阿策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你吧。吴羽策这才回过神，摇摇头，两人面上都露着万分的尴尬，李轩忙岔开目光也转过身，反手拉住吴羽策，赶去点餐处找吃的。吴羽策也不吭声就跟在后面，这情景给方锐瞧见了，他用他那真诚的大眼睛看着李轩拉着吴羽策的手腕：不是吧你们两个打个饭还不肯放开手，拉拉扯扯的多影响我们国家队的队容。一般路过的喻文州笑眯眯地又添了把火：正副队感情好有利于促进队伍和谐发展。我靠这两个人绝对故意的！李轩心里恨恨地想着，但都这样了他还没撒开吴羽策，倒是吴羽策像被燎着了一样挣开了手，又没忍住给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好好排你的队，别拉着我。脸皮薄的小吴同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丢脸。

结果是他们躲过一众打趣的人民群众，选了个安静靠窗的角落摆上简陋的餐食，面对面坐着开始吃这已经腻得快要发疯的晚餐，这才有机会闲下来解释一下当时的闹剧。你打我，李轩很委屈地说。扶你不是为了让你牵，吴羽策反驳道，现在他耳朵还红得要命，被浅色的侧发盖住，看上去不太明显。他从兜里拿出罐辣酱，李轩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即使你打我，还是对我最好了。这家伙还在过界的边缘赖着挑衅他的耐心，他把罐子顺手拨向自己这侧：没说给你的。——我下回会自己站稳。李轩保证道，吴羽策微掀起一边眼皮瞥他两眼，还是舀一勺辣椒给李轩放盘子里去。公众场合别那样，惹人误会。他轻声说，最终还是没拒绝李轩得寸进尺的愿望：我还想跟你待在一起。平日无需刻意便能保持的距离似乎逐渐淡若无物，吴羽策感到些许不适，但本着拆迁界限的私心，他以沉默和接纳的态度看着这根线一点一点被抹去，心里还怀着点隐秘的雀跃。

tbc.

依旧@十三晏 一同建设的口嗨

有后续😘😘